河南王建國書法
河南王建國書法
王建國 1960年生,河南鄭州人。自號步虛、別署歸一齋。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是我國當代著名的書法家。下面是學習啦小編為你整理的河南王建國書法,希望對你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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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國采訪
余世軒(以下簡稱余):首先說這個書法和寫字,書法與寫字的區(qū)別在哪?
王建國(以下簡稱王):現在的人們都說書法是書法,寫字是寫字,寫字不是書法。那么現代人寫字和書法是不是劃分開了呢?其實從寫字到書法,它本質上不應該有劃分,劃分在哪?劃分在認識上。古人寫字就是用毛筆寫的,古人寫字和書法沒有區(qū)分,王羲之就是在寫字,就是在寫文章,寫出來了,被后人選出來作為法書。
余:但那個時候王羲之也是臨池池水盡染啊、手指頭把衣服劃破啊,以及鐘繇盜墓等,當時的“法”應該是已經有的了。
王:這是后人的杜撰,而且一定是后人的杜撰。說池水能夠盡染,那一定是死水,進而一定是臭水,王羲之天天在臭水邊哪里來的雅興?另外,那是能有幾本帖供他臨?王羲之遠沒有我們見的字帖多。我沒有聽說過鐘繇是個盜墓賊。
余:一直以來,人們都在強調寫好字要多讀書,書法和讀書有關系嗎?
王:其實人們都是瞎暈。讀書多,書法就好了嗎?如果是這樣子,錢鐘書的書法應該是一流的,沒人能夠趕上他。實際不是,錢鍾書自己也認為,自己寫個手札還可以,寫碑文絕對不可以。從錢鍾書那反應出來,讀書多少,跟書法沒有太大的關系。當然,也有人認為只有游歷名山大川才能寫好書法,如果真的是那樣,徐霞客的書法應當最好,旅行的導游也應當該行當書法家才對。很多人讀書很多,書法會嗎?不會。首先是明理,而不是讀書多少。錢鍾書自己說過“研究文學的人不懂鑒賞,不懂詩文的美丑高低,就像帝皇時代,在大內整日介在女人堆里廝混的偏偏是太監(jiān),雖有機會,卻沒能力”。研究文學的人還不懂呢,搞書法的去研究點文學他就過來了嗎?根本不是那回事。
就像這一次范曾說,一個書法家要考究自己是不是一個書法家,那你首先要懂二十四史。為什么要懂二十四史啊?然后節(jié)目結束的時候主持人拿了個《蘭亭序》給大家看,但王羲之懂二十四史嗎?他不可能!因為王羲之死后還有十九史,王羲之如果真懂的話,最多也就懂五史。他怎么會懂二十四史呢?所以說如果按范曾這個說法,王羲之也不是書法家。
余:用讀書來洗俗氣可以吧?
王:有時候你會看到報紙上登文章,說魯迅的文章或者錢鍾書的文章,不符合語法。而這些文章大多都是中學和小學語文老師寫的。讀書跟俗氣沒關系。有些農村老太太,你看她一點都不俗,還可有學問,給你講起來什么都頭頭是道。她俗嗎?她一點都不俗。俗跟讀書多少沒關系,有人越讀越俗。其實還就像啥吧,本來他穿一個很普通的衣服,最趁他這個人,然后他去穿一個他不應該穿的衣服,在那弄俏呢,在那裝嫩呢,一看,十五個人能難受半個月。
這個俗氣是先天帶出來的。就像沈尹默,一輩子猛寫二王,都沒有改掉這種俗氣。洗不掉俗氣,可能因為他用的不是洗潔精。其實不愿他,愿陳獨秀,如果陳獨秀當時告訴他你的字寫的有點俗,你回去寫的時候加點速度,讓自己控制不住,可能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出來。陳獨秀沒有告訴他,當然可能陳獨秀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逮著二王猛寫,當了一輩子二王的奴隸。
余:書法跟人品有關嗎?
王:我相信,秦檜的字很有可能比岳飛的字寫的好。藝術的好與壞是人對藝術的感知能力所決定的,其他都是附帶的,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什么是人品?什么是畫品?誰的人品好?誰的人品不好?他站在哪個角度說的?最終最根本還是他對藝術的感知能力。就像王鐸一樣。王鐸的字過去中國人是不學的,后來知道日本人在學王鐸,就跟著日本人學起了王鐸,后來王鐸流行了多少年。你認為王鐸是個什么人品?
接起來還有一個話題,王鐸的字為啥會寫成那個樣子啊?人們說了,因為他的經歷,他的心理壓抑,才寫成那個樣子。是這回事嗎?王鐸心里究竟壓抑不壓抑啊?他在明朝做官,到了清朝他還做官,很多人滿人入關的時候叫他做官他不做,等到明白過來也想去做官的時候沒機會了,這些人比王鐸壓抑的多,他咋沒把字寫成那個樣子啊?他是什么造成的?他是王鐸對藝術的感知能力造成的。而且你從王鐸的字你可以判斷,王鐸這個人平常硯臺都不洗,宿墨很多。古人研墨寫字不像我們現在恁方便,現在也有人充雅,去研墨寫字。王鐸寫字快寫字多,一硯不夠,所以把那水倒在里面,一攪合就寫了。如果不是宿墨咋會成那效果呢?沒有過夜的墨會成那效果嗎?
余:學書法只有臨帖一條路可走嗎?你怎樣看臨帖?又該怎樣臨帖?
王:人們都在強調臨帖,換一句話說,就是人們都在強調基本功。什么叫基本功?為什么要去臨帖?首先說臨帖因為他比你的好,所以你要臨。臨帖是干什么的?是為了豐富自己。第一,選這個帖對你有用沒有?他好但是對你沒用,一樣不可以學。就像藥店的藥,再好再貴不治你的病,去藥店買藥只把自己需要的藥買回來,吃了治病就行了,他沒有必要把藥店搬到自己家里。
其實作為書法來講,不僅單單有臨摹古人這一條路可以走。有些人從來沒有常人認為的那樣練過書法,一出手就是書法家,這樣的人,并不在少數。我相信現在就會有很多的《祭侄稿》產生。怎么樣產生?在什么樣的狀態(tài)下會產生?那么顏真卿寫《祭侄稿》的時候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人們都會說他叫意在筆先,錯了,他叫意在筆外,他叫無形無意,因為他沒有想,他在想他的文章,他是一種狀態(tài)。人們說了,臨顏真卿的《祭侄稿》,沒有他那種[關鍵詞過濾]和狀態(tài),你臨不成,錯了,他是一種狀態(tài),不思不想的一種狀態(tài),如果我們現在開會做記錄,把做記錄的人的本子拿來看,那幾乎有一半都會是《祭侄稿》,一點問題都沒有。為什么?因為他是一個狀態(tài),就那么簡單。
很多人都會被動的去臨帖,看著這個帖,人家怎么寫,他就怎么描,那不叫寫那叫描,手上沒有肌肉松緊變化他一定在描。怎么樣去臨帖呢?臨帖就是看到這個帖以后你要發(fā)現原作者是怎么去拿筆的,怎么樣行筆的,速度是什么樣子,照著他那個動作做出來,用最短的時間,就可以臨會了,要不然就叫不會臨帖。很多人說要下多大的功夫,就像前幾年流行米芾流行王鐸,現在流行二王,大家都以寫像為能事,那寫像有用嗎?那叫初學!就像別人的新婚之夜,他誤以為自己進了洞房。曾經有人問我,王老師你看我的字怎么樣啊?不錯,進步了。人家都說我退步了啊,怎么退步了?人家說我寫的不像誰。我說你像誰干什么啊?如果說你像米芾那你是米芾的孫子!如果說你像王羲之你是王羲之的孫子!對不對?他非要去像誰。如果說誰家的孩子長的像他鄰居家的男人,他一定不高興。
余:個性決定大師的存在,藝術的終極目的就是創(chuàng)新和超越。但一般意義上說,卻又是像誰就是有傳統。
王:首先要知道傳統是什么?傳統是無數創(chuàng)新的積累。顏真卿這個人創(chuàng)的最多。但是他寫的楷書蘇東坡曾經看了,認為他寫的《東方朔畫贊》最豪氣。但是后來,蘇東坡看到王羲之寫的小楷《東方朔畫贊》的時候,蘇東坡認為,顏真卿的《東方朔畫贊》無非是王羲之小楷的變大,沒有創(chuàng)造。但是,顏真卿的字在歷史上,作為一個歷史長河來看,他是有變化的。就說他的《麻姑仙壇記》,包括他的《祭侄稿》、《爭座位》,這些都是有變化的,因為有變化了,所以才成了歷史的延續(xù),才有了自己。所以說不懂創(chuàng)新的人,就不懂傳統。什么叫大家?什么叫名家?有人說名家,他不是出名的名,而是明白是的明,如果不是一個明白的人,他不可能成為大家。只有明白的人才能成為大家,所以徒有虛名是沒有用的。
余:劉國松說“革中鋒的命”,吳冠中說“筆墨等于零”,你認為該怎樣理解?
王:劉國松說了個革中鋒的命,那么劉國松提出來革中鋒的命,他起因在哪?他提的對不對?其實他提的不對。當然他這個起因是對的,畫界里強調要筆筆中鋒。劉國松就是鑒于此,提出了革中鋒的命,但是他提的不全面,他不應該是革中鋒的命,中鋒有什么錯啊?畫畫也罷、寫字也罷、中鋒也對、側鋒也對、偏鋒也對、你應該革什么命呢?應該革“筆筆中鋒”這種說法的命。
吳冠中說“筆墨等于零”,筆墨是不是等于零呢?后來吳冠中自己詮釋了一下,說別人的筆墨對你等于零。毫無疑問那是對的,但也是不全面。應該怎么說呢?應該說別人的筆墨對你等于零,自己前一段的筆墨對自己后一階段來講,它一樣是等于零,他不斷是在等于零等于零等于零,他才有創(chuàng)新。更進一步,可以這樣講,不變的筆墨等于零。其實創(chuàng)新這個詞他說起來本身都不應該,什么叫創(chuàng)新啊?創(chuàng)是什么意思啊?創(chuàng)就是打破已有,重新再來。
余:筆墨、程式、構圖都在不斷的變,個人風格怎么形成?
王:風格的形成不是刻意的,它是發(fā)自內心的,它是自然流出來的。就像一個人,這個人好多年沒見面了,他那邊一說話,你沒見他,可你一聽,哦,是他。他絕不是故意在那樣說話,他聲帶長的就那個樣啊。還有人長到了一定年齡是要變聲的,那是生理過程,不是你想變就變,不想變就不變的,也不是你想要變成什么聲,就變成什么聲的。
余: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經典作品都是從形式到內容完美劃一的,不僅字好,文更好。但隨著那種古典語境的消失,當代書法都成了抄寫唐詩宋詞了,這樣,想表現真正的隨順自然似乎很難。
王:到檔案館會看到,老一代的學者和革命家,隨手寫的書信,發(fā)電報時隨手寫的書稿,那都是非常好的字,因為他寫字和書法是一體的。而今人寫字和書法割裂了,分開了,是在人為的去制作,是人為的自然。就像人造美人一樣,她是假的;就像漂白了皮膚一樣的美國歌手杰克遜,他還是黑人。
曾經,《書法導報》上登了幾篇書協副主席林岫的作品。有人說了,林岫的文章和她的詩是有機的結合。毫無疑問,這是瞎扯。林岫學的是王鐸,林岫寫著王鐸的字,寫自己的詩,有什么關系啊?沒有任何關系可言。
余:但是時代在發(fā)展,人人都這樣去做,好像又無可厚非了。如果把這個時代放到歷史的坐標中去看,是不是也算這個時代的一種風格呢?
王:每個時代,出類拔萃的就那幾個,剩下的都是跟風。這就像你剛才說的流行書風,跟風就叫流行書風,跟風就叫流行畫風,跟風就叫流行歌風。真正出類拔萃、特立獨行的就那幾個人,很可能不被時代接受。
余:說書法是無“法”最高,但似乎每個人都被一個“法”困擾著。怎樣才能脫離這個“法”?
王:人們都認為他有個“法”,就像人們都認為他有個基礎。什么叫基礎呢?肢體會運動就叫有基礎。什么叫“法”啊?上個世紀,有個武術家叫王鄉(xiāng)齋,在武術界來講,他是一個劃時代的人物。他曾講:“拳本無法,有法也空,一法不立,無法不容”。說到根本上了。世人都在講搞藝術的一個人一個說法,錯了!每個行業(yè)都是一個人一個說法,這只限于不懂的人,明白的人只有一個說法。那么王鄉(xiāng)齋說拳本無法,有法也空,一法不立,無法不容,我們可以說,書本無法,有法也空;我們可以說畫本無法,有法也空。對嗎?肯定是對的,因為他說到根本上了。
怎樣脫離這個法啊?有一次江西來了個和尚,到我那里寫字,我問他,你知道古人怎么寫字嗎?他說不知道。我問古人知道古人怎么寫字嗎?他說知道。我說你錯了,古人怎么寫字,古人肯定不知道。我說你今天是不是吃過飯來的?是?吃飽了沒有?吃飽了。吃了幾口飯?不知道。不知道都吃飽了。如果一個人還能知道一天吃幾口飯,那一定是大病初愈,半個月都沒有吃飯了,一直打點滴,今天終于吃了三口飯。
余:當代很多書法都是技巧的表演,展覽成了大練兵,大家都在那比誰的技巧高。
王:人們都認為古人寫字有個技巧,其實他沒有技巧。準確的講,書法自從有了理論以后,書法就已經開始沒落了。為什么說有了理論就開始沒落了呢?就像蘇東坡,蘇東坡是怎么在寫字的呢?蘇東坡自己說過:“但使指運而腕不知”。也就是說,蘇東坡寫字是指頭動而腕不動。康有為寫字為什么橫線右邊低啊?康有為他老師叫朱九江,朱九江告訴他,大指橫撐而出,放個杯子不能掉,拿筆是指頭的事,運筆是腕的事,也就是說康有為寫字是以腕為軸寫,那么他的橫線肯定是右邊低,那不是一種藝術的追求,是一種病態(tài)。蘇東坡拿筆是指頭動而腕不動,就像是說穿鞋是腳的事,走路還是腳的事,和腿無關,那肯定是錯的??涤袨?,拿筆是指頭的事,運筆是腕的事,就像戴拳擊手套是拳的事,打拳是胳臂的事,跟拳頭沒關系一樣,不符合真理,凡是不符合生理的統統都是錯的。
余:按你的說法,他們的用筆方法都是有問題的。那為什么還被世人崇?
王:不是我說他們有問題,是他們自己說的自己有問題。另外呢,蹩腳的廚師,錯下了作料,很可能會出來美味佳肴。
余:這樣說,書法其實很簡單?
王:世間本沒有復雜的事情。為什么有玄學啊?是因為人們不明白,所以他才認為玄。我曾經寫過一首詩,其中有兩句:“天機頓悟天地闊,玄妙參透玄亦平”,沒有什么秘密可言。就像破謎,別人說了個謎,你破不出來,你覺得很深奧,他給你一講,你會覺得原來很簡單,其實原本就很簡單。
余:一直以來,小學生學書法開始都叫學楷書。為什么?
王:因為蘇東坡說了,真如隸,行如行,草如奔,未見有未能立而而能奔的人,就是沒有見過,不會站都會走,不會走都會跑的人??瑫裾?,行書像走,草書像跑。說的對嗎?毫無疑問,不對,蘇東坡一定是給他搞錯了。學書法,不管楷書、草書、篆書、隸書、行書等等,初學的時候都叫站,學了點東西了叫走,學好了叫跑,每個字體都是這樣的過程,而絕不是楷書叫站,行書叫走,草書叫跑,這是個千古誤區(qū)。看一下漢字發(fā)展史,人人都應該明白。
余:趙孟頫說:“結體因時而變,用筆千古不易”。指的是不是筆筆中鋒?
王:字體為什么會從篆書漸變走到楷書,而人們日常用的是行書,俗稱連筆字,為什么?因為它最符合生理,越寫越符合生理,所以說結體因時而變,它是因為實用而引起了這種效果;用筆千古不易,用的都是毛筆,沒有用鋼筆嘛。就像人,活著就要攝取營養(yǎng),而吸取營養(yǎng)的方法很多,能吃飯的吃飯,不能吃飯的可能會靠打點滴攝取營養(yǎng)。
電視臺播出一個節(jié)目,一個女的,五年沒有吃飯,定期一天打兩次飽嗝。到醫(yī)院里檢查,胃里沒有任何殘留物,醫(yī)生堅決的認為她偷偷吃飯,因為醫(yī)生堅決的認為,這種情況不符合科學道理。那么醫(yī)生說的的對嗎?醫(yī)生說的不對,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科學道理不符合他??茖W的任務是干什么?探索未知。這種現象對于科學來說,它是個未知,也就是說科學道理不符合他。
余:說到連筆字,一直有個疑問,王羲之寫《蘭亭序》的時候,為什么不像他平時寫書信一樣寫連筆字呢?
王:第一,我們沒有見過王羲之的真跡《蘭亭序》。王羲之的真跡《蘭亭序》到底什么樣?沒人見過,大家都是在臆斷,都是在猜想,認為就是那個樣子,所以說這個論斷不好下?!短m亭序》的前邊和后邊是不一個樣,后邊有改動,前邊沒有改動。最近有人認為,《蘭亭序》并不是王羲之的手稿,而是后來又抄了一遍,抄錯了一點,但他沒有再抄第三遍,可能會是這種情況,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按王羲之寫信的習慣,出來的應該是他寫信的那種習慣。也可能有一天大家真正見到王羲之蘭亭序的時候,會說原來是這樣的。很多人都是在臆斷,沒有根據。
余:從寫字到書法,從書齋到展廳,既然書法作為一門藝術獨立存在了,基本的法則是應該有的。
王:人們總是說,古人怎么說古人怎么說,古人有幾個明白的?明白的古人說的話,他怎么不記呢?古人說智者無為,愚人自縛,傻子才把自己給關起來。就像是說中鋒一樣,古人誰說要筆筆中鋒了?趙孟頫說用筆千古不易,但是趙孟頫并沒有說筆筆中鋒,趙孟頫自己也沒有在實踐中筆筆中鋒。這句話來自沈尹默。沈尹默說用筆千古不易就是筆筆中鋒,這是一個不可違背的天條。那么沈尹默的用筆是不是筆筆中鋒呢?絕不是。沈尹默寫字橫線大多都是側鋒,豎線大多都是中鋒。不止沈尹默,所有寫字的人,只要按自然狀態(tài)去寫,都是橫線是側鋒,豎線是中鋒,為什么?它符合生理。
余:可是有人認為中鋒可以力透紙背。
王:你見過泰森打拳擊嗎?泰森打拳擊勾拳、擺拳還有直拳,哪個打到你不疼?哪個打到你不算?都算。所以說中鋒也好,偏鋒也好,側鋒也好,它都不存在問題,問題在于人們認為它是問題,它就是問題了。你強調中鋒也罷,強調側鋒也罷,強調偏鋒也罷,統統都是錯,不強調,它就是對的。
余:從狀態(tài)上講,古人的字可以劃分為幾類?
王:古人和后人的字都分為兩類,一類叫隨意,一類叫刻意。隨意就像我們說的,寫文章,寫書信,開藥方等等,刻意,有意識的寫讓人看明白,為了傳給后世。再有后人,就像現在的這種繁榮,都在寫二王,這就叫刻意,因為那是被動的,為什么呢?在寫的過程中還在想,我怎么寫才能像二王,這就叫刻意。
余:以詩來說,像杜甫的格律詩,立法森嚴,也是斟字酌句的,也可以說是刻意的,但是不能說不如李白的詩好吧?
王:誰說杜甫都是在斟字酌句?誰說李白沒有斟字酌句?在詩興大發(fā)時,詩多是流出來的。作詩時的斟酌是為了更加自然,它與無詩興而“為賦新詞強說愁”時的挖空心思、無病呻吟是兩個概念。
余:唐詩說,李白斗酒詩百篇,又說張旭三杯草圣傳,寫字跟喝酒有關系嗎?
王:很多人都認為,創(chuàng)作以前要喝點酒,其實這是個人愛好,如果當成一種東西去炫耀,當成一種定律,那就錯了。就像人不帶眼鏡看不見東西,就像行房以前要吃[關鍵詞過濾],為什么?因為沒能力。
余:以前的魏碑都是工匠刻出來的,現在卻是怎么看怎么好。
王:因為它沒有準備去展覽。過去人說作詩叫別才,其實寫字也是。電視節(jié)目中,浙江省書協主席朱關田,他說他潛心研究了大約十年學問,認為歷史上的書法家沒有一個不是做學問的,這是他在電視上說的。緊接著他又說,他過去只學董其昌還是趙孟頫,他學不出來。后來他發(fā)現了敦煌殘經,他學出來了。敦煌殘經是哪些人寫的呢?一定不是做學問的人寫出來的,而是有字才,字寫的好的人,抄經生寫出來的。他這話前后矛盾,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還問人家疼不疼。
據說,帕瓦羅蒂不識譜,但是帕瓦羅蒂可能最后做了個解釋說,我不識總譜,但我識我這個譜。但“小彩舞”駱玉笙,唱“重整河山待后生”的那個,確實不識譜,雷蕾做的曲子去找她唱的時候,才知道她真的不識譜,中國很多的老藝人都不識譜,但是他們的樂感非常的好,你演奏一遍,他們就會了,一個書法家不懂詩詞格律,就像一個服裝設計師不懂種植,不懂印染,不懂紡織,有問題嗎?沒有一點問題。
那為什么現在人們都強調書法家要有學問呢?生怕別人說他自己沒學問,強調別人要有學問,是想證明自己有學問。就像一個人介紹時說,這是我老婆,順便再給人介紹一句,她是女的。多余。多余的話就不要說。像這些人,他肯定認為他自己是有學問的,說自己會寫個詩。什么叫詩?壓住韻了都叫詩了?錢鐘書在寫《宋詩選注》里說:“押韻的文件不選,學問的展覽不選。”
余:你怎樣看待創(chuàng)新?
王:與人不同!世界上沒有兩個以上完全相同指紋的人,也不應該有兩個以上相同的藝術作品。順便說一下,與人不同和不與人同是有區(qū)別的,與人不同是自然流露出來的,不與人同是強為之的。
余:你怎樣看現代派?
王:不反對,還比較贊成。但需要說明的是,書法的創(chuàng)新不能脫離書法的本體。沒有漢字的不叫書法,有了漢字的也不一定都是書法,書法不能脫離其書寫性,它不是有意的創(chuàng)作,否則,就像長了三條腳的羊和五支腿的狗,那是近親結婚的異常物。
余:你怎樣看流行書風?
王:談到這個就要談王鏞,他們搞的“流行書風展”,人們還給了他一個名字,叫“丑書”。其實沒有丑書和美書之分,只有真書和假書之分。傅山曾經說過:“寧丑勿媚”。此時的傅山并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丑,什么叫美,不然他不會這樣說。什么叫丑?其實它是更高層次的美,而是大眾還沒有接受,欣賞水平還沒有達到,認為他是丑的,等人們認識到的時候,就不認為它是丑的了。
余:你怎樣看書法理論和理論家?
王:理論這兩個字應該反過來讀,叫論理。不論一個理論家寫了多少著述,我只看其論不論理和論明白沒有那個理。書法界的很多理論是不論理的。中國美院的陳振濂搞了一個“學院派”, “學院派”就是先做文學的命題,然后做書法的創(chuàng)作,陳振濂到鄭州和周俊杰搞了個對話,談到這個問題時,陳振濂說我們還沒有搞成,別人不搞我們來搞搞看,但是因為它難,所以含金量才高。這話一聽很奇怪,怎么難含金量就高啊?另外,你還沒有搞成,你妄稱什么主義啊?扯起主義的大旗來[關鍵詞過濾]自己,很有意思嗎?如果按這種理論說,那一定是難產的孩子多俊才,順產的孩子多庸才。是不是這個樣子的?陳振濂有次在河南開研討會,他說我建議中國書協搞個純正的楷書展,如果搞個兩三屆不成功,說明我們這代書法家是無能的一代。大家一聽很有道理啊。其實不然,如果真的用他的理論來行事,我們讓所有參加過運動會的運動員,不管劉翔,不管姚明,都去走平行木,走不好就叫無能的一代?古人說過,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余:最后問一句,你平時都看些什么書?
王:我篆過一幅對聯,叫“讀半卷書,行三里路。”讀半卷書,讀明白,明理了;讀萬卷書,不留心,白讀;行萬里路,不留心,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