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18歲的美文欣賞:那一年,我18歲
學習啦:所有的日子,都留不住,偶爾回頭看看,是為了更好地朝前走。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那一年,我18歲》。
1991年6月底,我?guī)煼懂厴I(yè)了。經(jīng)過兩個月安靜的等待,我接到了區(qū)教辦喊去梨樹埡小學報到的通知。那一年那一天,我18歲零一個月。
我的家在鳴龍鎮(zhèn)河脈橋村馮家溝上。梨樹埡在我們村的地盤上。我家在河脈橋村新作坊山的山腳,梨樹埡小學在山的頂端。坐在我家門檻上,可以看見學校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站在學校門口,可以看見家里灶房飄出的裊裊炊煙。
1991年9月1日,我額前留著整齊的劉海,頭頂一束又長又粗的馬尾,穿著讀師范時學校里發(fā)的由紅白黑三種顏色搭配的校服,懷揣著為教育事業(yè)奮斗終身的理想來到了梨樹埡。
梨樹埡不是我們鎮(zhèn)的中心小學,但是它又不是單純的村小,它在那個時候被稱為基點校,集中了我們鎮(zhèn)一村到六村四、五、六年級的全部學生。學校里有十個教師,五百多學生。還有兩個工人,一個負責給老師做飯,一個負責給學生做飯。我是當年學校里唯一的女老師。
也許是剛踏上講臺,也許是物以稀為貴,我被學校委以重任,上一個班的語文,當這個班的班主任,教全校的音樂,兼任少先隊大隊輔導員。
在我強壓住砰砰心跳假裝鎮(zhèn)靜自若站上三尺講臺的第一年,許多人與事至今記憶猶新。
上第一堂課,講《火燒赤壁》。年輕人盡管經(jīng)驗不足,可是都是有激情的,講課時我自覺安靜的課堂深處風起云涌、風生水起。突然教室里一片喧嘩,不知道班里發(fā)生了什么意外,班里的孩子突然拋下自顧自在講臺慷慨激昂的我,眼光全部集中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一個男生身上。我不得已停下來,捏著語文書來到這個男孩子面前。男孩子迅速站起來,直視著我,眼里并沒有慌張。我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挑釁,心里非常生氣。“你叫什么名字?”“馮曉輝。”天!我差點暈過去。問他名字不僅不回答,居然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面對我直呼我的名字!我真的有點氣急敗壞!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女孩子站起來高聲且急切地說:“老師,他和你同名同姓!”我轉(zhuǎn)過頭去看這個女孩子,又環(huán)視全班學生,半信半疑。“真的,不騙你,老師。”班里嘰嘰喳喳表達這種意思的學生一下多起來。“你真叫這個名字?”“是。”面前的男孩子點頭,有點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必須改名字!”我脫口而出這句話!一下忘記去過問發(fā)生突發(fā)事件的原因了!我的腦袋里一片空白,想的只有一個問題:這名字必須得改,否則課上課后有學生裝小怪有意借喊他來把我的名字喊起好耍怎么辦?那我的師道尊嚴不是就消失殆盡?!不知道那男孩子那時是怎么回答我的:同意還好,如果他不同意,當場就表達他的反駁或者反感,我怎么下得了這個臺階?!還好,救命的下課鈴聲識時務地響起了,我大汗淋漓地出了教室!
第二天這個孩子的名字被叫作了“馮光輝”。他爹媽很尊重我這個比他們的孩子大不了幾歲的小老師的意見,改了中間的那個字。
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和我同名同姓的男孩子如今也近四十歲了吧?不知道我沒教他之后他是否又改成了原來那個名字?
這次讓我手忙腳亂的課堂突發(fā)事件之后,憑著一份新鮮與一份熱情,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熱愛,工作基本得以順風順水地進行。
可是,意外又來了。
我在學校里又教語文又教音樂。教語文,我自己感覺還比較得心應手。教音樂,對我來說,雖然純粹是趕鴨子上架,但是如果只是隨意地只用嗓子教唱,不顧音調(diào)的高低,也不講究音準,我尚能蒙混過關。
可是這樣濫竽充數(shù)的好日子沒能過多久,檢驗我音樂水平的可怕時刻到了——有一天,學校居然用車拖回來一架嶄新的手風琴!
手風琴被送到學校的那一晚,沒有人知道我度過了怎樣的一個不眠之夜!書到用時方恨少,況且我是一個沒有多少音樂細胞的人!我迅速找到以前讀書時學的音樂教材,把風琴搬到寢室,對照琴鍵重新學習五線譜的知識并在鍵盤上用僵硬的十指反復練習力求熟能生巧。
這手風琴進教室的第一堂音樂課,整個校園與往常一樣的秩序井然。只有我心里才明白,表面的云淡風輕里有多少審視甚至挑剔的目光在注視著我,有多少老師和學生的耳朵都在想聽我從教室里飄出來的歌聲和琴聲!
學生們的教室和老師們的寢室分列校園左右兩邊,中間間隔不足四米。這堂課結(jié)束,我合上琴蓋在學生們的簇擁下惴惴不安地走出教室。讀師范時比我高兩級那時與我都在這里教書的師兄輕輕說了一句:“鎮(zhèn)初中缺音樂老師,你可以去考。”那一刻,我輕輕地噓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我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鎮(zhèn)初中的音樂老師我是不敢去考的,在梨樹埡教了一年音樂之后我從此再沒有敢出現(xiàn)在學生們的音樂課堂上。那一年里,我用適宜于我的音高彈奏和教唱,還是教會了學生們音樂教材上的很多首歌?,F(xiàn)在去卡拉OK,每次必唱的歌,就是那年教過的《讓我們蕩起雙槳》。唱那首歌,不僅僅是因為拿手,更重要的是它讓我常常回憶起搬風琴進教室上第一堂音樂課時內(nèi)心的誠惶誠恐甚至是驚心動魄。只是不知道那架風琴現(xiàn)在去了何方。
那一年,校園很生動活潑。那生動活潑里包含的卻是質(zhì)樸和安靜。至今想起,覺得那里有如今的學校無法相比的純凈和美好。學校在我們那里最高的觀斗山腳下。觀斗山上有許多柏樹和青岡樹。每天上完課,學生們離?;丶液?,我們幾個年輕一點的老師,吃過晚飯,在操場上打幾場乒乓球,然后去爬學校背后的觀斗山。走在山上干凈堅硬的青石板路上,低頭看腳下躺在地上的樹葉,細聽樹上的葉子在風里輕輕飄動的溫柔的聲音,遙望山下純樸的父老鄉(xiāng)親們房頂上飄出的溫暖的炊煙,心境是那樣安寧,從來都不曾喧囂和浮躁過。從山上下來,沒有電視可看,坐在床上讀在郵局訂的各種雜志和文學刊物:《十月》、《散文選刊》、《星星詩刊》……再翻翻許多不舍得丟的信件,想一想自己曾經(jīng)的校園生活,然后一覺就能睡到天亮。
在那一年,一個大男孩走進了我的生活。他無意翻看到我讀師范時發(fā)表在校報上的文章,昏頭昏腦里把巴金的《日出》當做是我的杰作,于是五體投地地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而在那一年,在繁忙工作的空隙我第一次給一個男人用手織了一件細密且有著美麗圖案的毛衣。
在那一年,我和全校老師一起組織了學校里的“六一”慶祝活動。在那一年的期末,我領回了全鎮(zhèn)語文年級第一的獎狀并領取了十塊錢的獎金。那獎狀至今還貼在老家那發(fā)黃的滄桑的墻壁上,每次回家,總是忘不了去對著它默默凝視很久。每次凝視,心里總是免不了又一次的激動和幸福。
那一年,我每個月工資91塊半,九個月共領了八百塊錢。除了每月拿十塊錢來解決一日三餐,我用這錢買了一件95塊錢的紅色長呢子大衣,第二年暑假買了一臺360塊錢的山東牌風扇。穿著那件大衣,我和后來穿我織的毛衣的人見了第一次面。那大衣鮮艷的紅色映襯著我因為年輕羞澀而顯得緋紅的臉。那紅色為我第一次的有著真實內(nèi)容的戀愛立下了汗馬功勞。那臺風扇,是我見過的質(zhì)量最好的風扇,陪伴著我們一家人走過了二十多年,成了家里搬了五次家都沒被丟掉的唯一一件古董。直到去年,兒子在家里把它當作啞鈴橫舉才使它從中間斷開而無法使用。如今,那紅色的大衣早就不知道去向,那風扇也最終被丟掉。只有那一年相識的兩個人磕磕絆絆一直走到今天,走過了二十多年柴米油鹽的生活,并有了一個比我那時的年齡還大的兒子。
博友江南無水在他的一篇叫《過客》的文章結(jié)尾寫到:日子一過就成歷史。留給你錐心的想念,像穿堂風,像雷,像火閃。之所以珍貴,由于留它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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