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描寫介紹文章: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編者按:《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向我們介紹了一位陳明達老師。一位狂熱的文學愛好者,也是一位特立獨行的人。
我一直以為,陳明達老師的悲劇性人生源自于1957年那場人所共知的“陽謀”。
本來他即將從華師畢業(yè),前途光明,因為說了幾句真話,被打成右派,放逐沙洋農(nóng)場勞動改造,一呆就是20多年。等社會生活趨于正常,安置進湖師時,他孑然一身,青春、愛情、事業(yè)全沒有了。
陳老師在中文系圖書室當資料員,每天的工作就是收發(fā)報紙,圖書借閱登記。那時節(jié),中文系老師不多,來借書的更少,工作閑適而冷清。而陳老師就在這個崗位上一直呆到退休。
我猜想,陳老師愿意選擇這個冷清的崗位,可能和他熱衷文學創(chuàng)作有關:和書為鄰、有大塊時間、安靜悠閑,這正是創(chuàng)作所必須的條件。
我畢業(yè)留校不久很快就和陳老師混熟了。
1984年的一個夏夜,氣溫很高,他穿著短褲背心跑到我寢室,找我聊天,談外國文學。他特別熟悉俄羅斯作家,從普希金到列夫·托爾斯泰,從高爾基到肖洛霍夫,如數(shù)家珍,一些經(jīng)典的句子還能一字不差地背誦下來,說到高興處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這讓我肅然起敬。二個多小時過去,我已經(jīng)哈欠連連,他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我去小便一下,馬上再過來”,他興致勃勃地說。
我暫住的學生宿舍在覆盆山半坡上,從宿舍到廁所要下三層樓,再走一段長長的路,而他就住在離廁所不遠的二層樓里。我沒有耐心等他回來再繼續(xù)閑聊,就說,“陳老師,明天再聊吧,今天太累啦”。他這才意識到很晚,似乎有未盡興的失望。
正是這次聊天,我知道陳明達老師是一個狂熱的文學愛好者,他寫小說,劇本,還寫詩歌,多頭并進,充滿激情。以后多次看他急匆匆地走在校園路上,只要談他的創(chuàng)作,就感覺他即將如同一匹黑馬闖進文壇,因為某出版社在和他約稿,某編劇正在和他談戲劇構思。但好幾年過去,也沒有見到他的小說、戲劇和詩歌變成鉛字,問他,他說,是接洽過程中出了問題。原因是各種各樣的,比如他不愿意按照編劇的要求修改,或者說他不想和某位編輯合作,那人鑒賞力有問題。開始我是相信的,但次數(shù)多了,我便有點懷疑,不會每次都如此不順吧?
好幾次,我去資料室,看到編輯部給他的退稿信,而且一退好多封,我甚至偷偷讀到他的退稿小說,寫的是當代大學生的愛情生活,我剛大學畢業(yè),對大學生活還是熟悉的,感覺陳老師寫的與當下大學生的實際生活相隔遙遠,文筆也沒有什么特色。
陳老師盡管是右派,但他對當時的創(chuàng)作論深信不疑,他覺得人民群眾的生活是創(chuàng)作的源泉,要想成功,就應該到民眾中去,和他們打成一片。右派改正不久,陳老師利用暑假,還真的到鄉(xiāng)村去過,具體情形如何,不得而知。
中文系的張教授曾帶陳老師去過新洲農(nóng)村老家,但對陳老師在鄉(xiāng)下的表現(xiàn)頗不以為然,張教授說,大熱天,他來到田間,和農(nóng)民交流,因為有20年農(nóng)村的經(jīng)歷,談到做農(nóng)活,他自然能談得來的,但農(nóng)忙時節(jié),哪個有閑心和他扯閑篇呢,大家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這個看上去像老農(nóng)的知識分子。而村民更驚訝于他獨特的生活習慣,夏天的晚上,他睡竹床,但方法和別人不一樣,先將涼水澆上,然后就著水躺著。一點也不顧及讀書人的體面,張老師說,村里人私下議論陳老師,認為他“不是個明白人”,這話往好里說,是不合流俗,往壞里說呢,就是不懂規(guī)矩。